“娘啊,你今儿也别上工了,快给我爹多熬些败火的汤。一把年纪了,咋还是动不动就喜欢发火呢。”

  守在外屋地的关大娘连忙扯住说完要走的儿子,瞥了眼对屋,正好撞见大儿媳妇探头探脑地伸出脑袋。

  顿时气得她狠狠地剜了一眼,扯着儿子的胳膊往外走。

  人高马大的关有寿只能反手撑着老娘,“你想跟我说啥?”

  “出去再说。”

  关有寿转了转眼珠子,弯下腰附在老娘耳边,悄声问道,“真丢啦?”

  “我也不知道,他自个藏的。”

  “那你还信?”

  关有寿又转头打量一圈,悄声嘀咕着,“娘,你有没有觉得我爹有些老糊涂了?”

  “啪”的一声,关大娘拍了他一下,“少瞎咧咧。别说话,来了。”

  关有全很是好奇老爹昨晚先发了一通脾气,今儿一大清早的又急着找他三哥干啥?爷俩讲话居然还得老娘清场。

  此刻他一见老娘又与他三哥搂住一起嘀咕,更是好奇不已,抱着儿子紧走几步,“三哥,咱爹好点了没?”

  关有寿刮了刮小侄子的鼻子,摇头笑道,“还躺着呢,最近天儿热了,咱爹脾气也火爆了不少啊。”

  关有全顿时笑出声,“你也被爹赶出来啦?”

  “咋可能!”

  说着,关有寿自己也乐出声,“差点挨揍,还是我跑得快。大哥和二哥呢?咋没在家?”

  “大哥和二哥去了自留地,应该快回来了。你拉咱娘去哪儿?”

  关大娘挥了挥手,“我让你三哥给我搭把手。你去门口瞧瞧你哥他们回来了没,咋老半天还没回来?”

  打发走老儿子,关大娘更是加快脚步,带着儿子来到猪圈前,瞧了瞧相邻的茅房,见没人指了指地面。

  不用她提醒,关有寿已经看出端倪,虽然猪食槽又移动回原处,但他记得那一晚是有些远的。

  “你爹一个人半夜三更又是挖又是推猪食槽,折腾了好一会儿,我又帮不上手,瞅着他是说真话。”

  关有寿暗暗砸了砸舌。

  他老子老当益壮呀,居然不用帮手。猪食槽又挪回原地,他还真不好判断,他爹一个人挖一个人处理,还不是由他说了算。

  不过……他扭头看了看后院三间屋的方向,暗自摇了摇头。那小丫头就是发现了也挪不动。

  要说他闺女,他还信,可他闺女?更不可能,怕脏怕得要命,什么活都抢着干,但清理猪圈她是一定不干的。

  “走,等一会有人来了。”

  关有寿立即跟着老娘一道转身离开。

  走出后院,关大娘还是拉着儿子直接走出院子,站在外面,她这才扯了扯儿子。

  关有寿不解地弯腰下来,“娘你是怀疑小竹子?不可能的。”

  “我知道。你说会不会是她那个娘?我琢磨着会不会是那丫头以前有见过她娘偷偷挖东西。

  现在大了心思也多了,所以一个人摸黑躲进里头,谁也不说,结果呢,还没来得及挖就被脏东西给迷瞪上了?”

  关有寿摇摇头,“我还是觉得压根就是我爹自己分开藏,藏着藏着给忘了。要不咋说他老糊涂了呢。”

  说着,他委屈地看着关大娘,“刚你听到我爷俩说话了吧?我就觉得我是爹故意的,他就是怕我要回东西。

  我都说了我记不得有啥,他还说了好几百遍让我好好想想。想啥呀?我就模糊记得有谁给我东西,我转身就给了你。

  每娘你都说先替我攒着,等我长大了给我娶媳妇,说大哥二哥这么傻的以后不用娶媳妇了。”

  关有寿瞟着老娘越捏越紧的双手,“后来你生了老四,大姨是不是过来一趟?那次大姨给了我一个大红包……”

  关大娘立马打断,“到点了,快去上工!”

  关有寿一脸无奈地点点头,“好吧。娘,儿子真没想找你要回东西,你要是觉得亏了儿子,还给我那块镇纸也行的。”

  关大娘转身就走。还镇纸?早就被老头子卖到哪旮沓地都不知道。这死老头!她就说不能找老三问的!

  看着颠着小脚落跑的老娘,关有寿失笑地摇了摇头,摸着裤兜里的一对小元宝也撒腿就往自家跑。

  东屋的关大爷一直趴在窗口瞄了好久,望着外面接头交耳的娘俩,时不时的鼻腔发出一声“哼”。

  此刻见老伴进来,他连忙拍了拍枕头躺好,想想又侧过身面对着窗,闭上双眼思量着谁也不知的心思。

  这一等,可等得够久,简直让他度日如年。

  ——听着老伴赶走儿媳妇去上工,听着老伴赶走孙女去打猪草,听着老伴又赶走三个儿子……

  可差点咬碎了他的一口老牙!这些兔崽子,老子都还没起来,连早饭也没吃,一个个走了也不过来打个招呼!

  终于……

  关大娘端着一个木托盘进屋,没好气地剜了老伴一眼,“还不快起来吃点,想当神仙啊?”

  “没胃口!”

  “行了,孩子们都走,快点起来。”

  关大娘将木托盘放在炕上,从炕梢儿取出竖着的炕桌摆好,一眼瞟到断了的烟杆子,心疼地嘀咕着,“败家玩意儿。”

  关大爷喝了口粥,蹙了蹙眉,大儿媳妇的臭爪子该跺了!他叹了口气,“老三咋说了?”

  “能说啥?还不是被我蒙准了,孩子老委屈了。”

  关大娘坐在炕沿捶着自己的腿,埋怨地白了他一眼。

  “我让你别找孩子,你非不听,还让他好好想想,想啥呀?倒是让他想起小时候把东西都交给我,揪着我不放。”

  关大爷咽下口里的野菜饼子,“没问他都有啥东西在你手上?不对呀,丢的东西可都是他的,真不心疼?”

  “他以为你故意蒙他,怕他要回东西。还跟我说了不管是啥值钱的东西,他说过不要就不要,我要是心里过意不去,还给他镇纸。”

  “放他娘的P!”

  关大爷气得立马曝粗口,“这死小子,刚刚抢走一对银元宝,还镇纸?你咋不捶死他?”

  关大娘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。他娘是谁呀?还让自个捶死儿子,东西都搁你手上,你咋就被他给抢走?!

  “被他闻到味儿就不行。你等着,小葫芦已经给了平安,回头他一定会说想把镇纸给天佑。”

  “那咋办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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