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夜的山风徐徐吹来格外凉爽,树干上的知了猴“知知知”地在叫着,连萤火虫也不认输地在树上一闪一闪。

  还有“呱呱呱”地叫个不停地连片蛙声。要不是少了狼嚎声,叶秀荷常常有一种错觉,她还在老家。

  可这里到底不是叶家堡,也不是马六屯。不是她自幼熟悉的娘家地,也不是让她五味陈杂的夫家地。

  “娘~”

  “想听啊。”

  关平安连连点头,“是的,正好咱们娘俩边走边唠嗑。娘,你给我说说你和我爹成亲那会儿呗。”

  “那会儿啊?你爹那会儿有钱都花在了盖那三间屋上面,就连彩礼和成亲开销都是你爹他自个想的法子。”

  不,当时我爹还是有从关绍宽手上吓唬出来一点钱的,据说我爹当时就差点要砸烂老院那两口铁锅。

  不给?

  老子的钱呢?

  然后我奶就拽着我爹的胳膊哭得稀里哗啦,说我爹不听她的要娶你,又想给你盖新房子,她不想活了。

  我爹就怕我奶哭,寻思他自己已经要娶一个他娘不中意的媳妇儿,再想要回钱,我奶该又要闹着绝食。

  实在没法子~

  所以,我爹只好罢手的。

  “正好你姥爷打听到你爹花自个钱娶的亲,偏偏还没分家。你想啊,你姥爷会不会给我多准备嫁妆出门子?”

  “彩礼很少?”

  “那倒不会,你爹这人爱面子,当时行情还是跟得上的。你姥就有多少彩礼给回多少嫁妆,你奶不高兴了。”

  肯定的,不过应该不是嫁妆这个问题。没准我奶当时就觉得多怪我姥爷打仗打仗,打得我爹的亲爹都不见鸟。

  “成家当天,你爹不是在外头敬酒喝酒么,你大娘就上咱们屋里说了谁谁想嫁给你爹,说了会陪嫁多少多少东西。”

  有的,有的。

  我奶就亲口跟我说过。

  “她还一口一句说都是你奶讲的。后来我就问你爹,你奶是不是嫌我陪嫁少。你猜你爹当时跟我咋说的?”

  关平安的眼珠子一转,“咋说的?”

  “你爹说,我大嫂这人就喜欢瞎咧咧,我娘不可能说那些。她就存心想挑唆你,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,我娘相当明理。”

  关平安忍不住笑喷。

  叶秀荷说完也乐了,“好笑吧?可怜我刚进门,哪知道婆婆到底咋样儿。等过了回门那天,第二天就吓了我一跳。”

  “骂了?”

  “你奶倒不是骂我,一大清早的骂她二儿媳妇。当时我可吓坏了,你爹又说我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不好。”

  “哈哈哈……”

  “娘想想啊,你爹当时还说了啥……我想起来了,他还说都是穷闹的,我娘还没来马六屯之前,连大声喊一句都不曾有过。

  反正那时你奶在你爹心里十全十美。不过在你嗑着后脑勺之前,你奶在你爹前面确实挺会装模作样的。”

  说着,叶秀荷下意识地摸了摸闺女的后脑勺,“要不是你爹当时正好没在家,他们也不敢不送你上医院。”

  关平安不想她娘提起伤感事儿,挽紧了她胳膊,笑道,“咱们不是苦尽甘来了嘛。”

  是啊,如今都不敢再回想。叶秀荷爱怜地摸了摸闺女发尾,“就是苦了你,要不是出了你这茬子事,你爹还下不了狠心。他那会儿不说,其实娘都明白。当时你爹谁都恨,唯独没恨你奶。

  你爹还觉得你奶被老头子当刀子使唤。”

  要不是你爹知道他不是人家亲儿子,他还会觉得他老娘是好人。

  那就是吃一百个豆子不嫌腥的主!你就像你爹,对你亲奶奶就心软得一塌糊涂。她再坏,都比你姥还亲。

  “不能怪我爹的。就好比咱们娘俩,娘你就是赵秋月,我能嫌弃你啊。肯定不行的,因为是我娘。”

  叶秀荷好笑地掐了下闺女鼻子,“照你这么说,娘卖了你赚一笔彩礼钱,你都不会记恨娘了是吧?”

  关小兰好像还真没记恨她娘。关平安咧嘴一笑,“我娘舍不得我受委屈,我娘是世上最好的娘亲。”

  闺女还没出门子,当娘的就准备嫁妆。“娘啊,我有没有说过有你这么一个娘,你闺女我死而无憾?”

  “呸呸呸……”

  关平安赶紧扭头跟着呸了呸两声,讨好笑笑之后,她赶紧岔开话题,“我爹问你几时回我姥家了没?”

  “问了。”

  “你咋说?”

  “你爹好像不想走。”

  啧……不是好像,我爹是真不想去岳家。可这话能说?关平安的眼珠子一转,“我爹先回去也走不了啊。

  不说咱们刚从老家回来没多久,就说义爷爷这一回来,我爹又要处理完手上工作又要收拾准备的。

  你想啊,要是回去一趟的话,我爹又要应酬。最少要十天半个月吧,他哪来的时间去我姥家对吧?”

  “你爹也这么说。”

  “是呢,我爹就想等在电话里跟我姥爷唠上两句。”

  关平安瞟了眼不远处的齐家院子,“要是我姥爷他们来就好了。”

  “正月里我就请你姥爷他们俩人上咱们家住段日子,你姥当时就说他们俩年纪大了,不好出远门。”

  “要不明天先打个电话邀请我姥爷姥姥过来?”

  关平安手指指了指前面,“就说齐爷爷让他过来?”

  “谈你和小北的事情?”

  “……”

  “除非给你姥爷打电话说你和小北马上要办喜事,这还差不多,你姥爷和你姥姥他们才会过来一趟。”

  “嘘~到了,娘。”

  关平安赶紧用胳膊肘拐了她娘一下,“奇怪了,门口灯怎么还亮着,没人在家啊?”

  要知道齐家院门口的前面就有路灯,除非齐家二老谁谁出去遛弯儿,不然门口那张灯可不会一直亮着。

  为啥?

  嫌浪费电呗。

  只有齐老或老太太俩人天黑了还没归来,齐家阿姨才会不停主人的,担心他们二老进门嗑着哪儿都不知道。

  叶秀荷见状停下了脚步,“不会是和咱们走岔路了吧?没准你齐爷爷齐奶奶他们这会儿已经在咱们家。”

  “我去敲门。”

  叶秀荷拉住闺女,“算了,万一他们是上其他人家串门呢?见咱们娘俩过来,家里阿姨又会去打电话找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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