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关天佑口中套不出话的叶五爷这一晚在炕上翻来覆去之后,次日他终究还是先找上了梅老。

  问姑爷?

  大义不是说了,他姑爷也跟就不想走,还得劳驾他当老丈人的多为老姑娘一家前程着想,多劝劝姑爷?

  啥前程不前程的,说真心话,要是老姑娘换成儿子的话,他叶老五第一个就拉儿子回叶家堡。

  可……唉……可这偏偏就是姑娘。连孩子都这么大了,他又不能拉姑娘回娘家,她能靠的还是姑爷。

  又是一个闷热的夏夜。

  大街小巷出来乘凉的人不少,但有一个地方,这里就连大门口都守卫森严,更别说有路人靠近。

  要是按叶五爷的脾气,他是不想上梅老单位的。没瞧他来了就一直没上半山梅老所居的小洋楼一趟。

  他倒可以事先邀请梅老下班之后回他姑爷这边的四合院,可奈不住他老伴进来精神抖擞,眼神厉得很。

  就姑爷突然冒出来的亲爹这桩事儿吧,他都还没想好该如何和老伴沟通,更甭说老姑娘非常有可能出国。

  要是被老伴得知?

  嘶~

  叶五爷都不敢想象那个画面。

  如今老姑娘住在京城,老伴就担心个跟啥似的,一直连连后悔早知如此,她还不如当初不应下关家这门亲。

  如今?

  那已经不是离得远的问题,那是想见都不一定见得到老姑娘。可他们老俩口今年都多大岁数了?

  说句丧气话。

  哪天突然要两腿一蹬,想见老姑娘最后一面,那都已经不是今天电报到,孩子已经启程的事情。

  梅老听着叶五爷的这一翻诉苦,听得他头皮发麻。叶老五要是一来就拍桌子,还好,结果他先来软的了。

  “你想多了。没那一回事,孩子们出去又不是不回来。最多就是今年见不着,明年他们就回来探亲的。”

  你敢担保?

  叶五爷垂下了眼帘。

  “其实吧,要我说的话,和他们住这边没什么区别,他们在这边上班还不是想回去看你和嫂子都回不去。”

  “不一样的,住这边,想孩子了,就车票的问题。想来就来,想见孩子就能见到。离得那么远,孩子受了委屈,我都看不着。”

  “不是说了我兄弟就中华一个孩子?再说,秀荷还生了一对龙凤胎,你谁敢让她受委屈?行了。

  秀荷还喊我干爹呢,我会让我干闺女受窝囊气?你看自从孩子搬到这么,这些年我有没有让你闺女受委屈?”

  叶五爷缓缓摇头,“我信得过你,信不过你兄弟。当初应下这门亲,我可看在你的份上。要是知道这么复杂……”

  打死他,他都不会认了这个姑爷。

  梅老听得懂他未尽之语,可就是听懂了,更无语地想啐叶五爷。还看着他的份上答应这门亲事?

  要不是我家晋之相中了你老姑娘,老子还不想要呢。以我家晋之的相貌和人品,他何愁没有良配。

  简直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。

  “你这么怕死干嘛?手脚不是挺麻利的,瞧着再活给十年都没问题,居然还担心临死都见不着闺女。你说至于吗?”

  叶五爷斜了他一眼,你懂个P!

  “听我一句劝。现在不是你老姑娘出去不出去的问题,而是你老姑娘就是不想出去,你也该多劝劝她跟中华一起走。”

  说着,梅老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,“这次就是一次很好的机会,多让秀荷出去走走,长长见识对她有利。

 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,不是我偏袒自己孩子,中华就比秀荷优秀很多。这夫妻之间,距离相差太悬殊未必是好事。

  如今他们两口子感情是很好,可你敢保证将来他们两口子就一直和和美美?我就不敢保证这一点。

  我能保证的唯有我家中华就是哪天变心,他都不会亏待秀荷。有一对孩子在,像离婚那种情况应该不会发生。

  但……”梅老蹙了蹙眉,“但这又有何意,你说是吧?我们当长辈的自然想他们两口子和和美美过一世。

  听我的,别阻止。现在他们两口子感情好,不管遇到什么开心的还是不开心的事情,俩人同进同出自会感情越来越好。

  万一,我说的是万一,万一出现一种情况,秀荷听取你的建议,她坚决不出去,中华也跟着不走。

  眼下是没什么,可将来呢?中华会不会后悔,最起码,他家仨孩子就能很顺利出国留学,结果?”

  自然,有一就有二,他们也不走,全都不走了。他当姥爷的能负担起耽误外孙前程的责任?

  顺着梅老的话意,叶五爷一想到他言外之意,他更是皱紧了眉头,“不能让孩子们出国留学,他们两口子留在这边?”

  梅老瞟了他一眼,叹了口气,他选端起茶杯,呷了口茶。

  “其实天佑现在都这么大了,要是在乡下都能娶亲。他完全可以代表他老子出去接受他那个亲爷爷的产业嘛。”

  一听这句话,梅老摇了摇头,“你能想到,孩子会没考虑到这一点?不说中华答不答应,就是浩然都不会答应。”

  “你问了?”

  梅老反问道,“你问了?”

  叶五爷顿时哑然。他昨晚是问了,可惜他那外孙滑不留手,只会打哈哈,要不就一句他当儿子的听他老子的。

  再多的,那小兔崽子就会嬉皮笑脸地岔开话意,要不就一脸不解地眨巴眨巴眼,好似他当姥爷的说啥天方夜谭一般。

  “你说话,天佑会听。”

  梅老无语地白了他一眼,“得了吧,你还是他亲姥爷呢。为老不尊!别说孩子是不是一定就听我的?

  他就是听话,我就能逼他干他不心甘情愿的事情?那我成了什么人?你要想说只管去说,我是坚决不干。”

  “老梅,你听我说……”

  “停!”

  梅老飞快竖立一只手喊停,“不行就是不行!明摆着对孩子们都有利的事情,你说你犯得着阻止吗?”

  “我没想阻止,我这不是在和你商量最佳对策……”

  “何谓最佳?”

  梅老再次很不礼貌地打断了对面叶五爷未完的话语,“老五,我都这么分析给你听了,你还不明白?

  你要真为秀荷着想,就应该支持她出去,而不是把她困在一个地方。你已经害了你家老大,你还玩儿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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