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大娘不知是听了闺女的劝,还是顾忌儿子当着姑爷的面会直接拒绝,总之她最后还是没提让老伴过来。

  当然最后李铁军也没留饭,以还得赶回去交车为由,约定下次再聚,带上媳妇和一大堆回礼离开。

  人情往来,就是有来有往,人家给了好东西,关有寿两口子全收了,但也不愿意占便宜,一出手就是一只公鸡。

  剩下的菜园子有啥就摘些啥,满满地一箩筐,还附上半筐的粘苞米,上面叠满了沙果和串串葡萄。

  一等卡车离开,关大娘伸手往儿子腰上一扭,“你就作吧!苞米棒子不是粮,还是菜不能晒干?”

  关有寿这个无语呀。

  别说妹夫特意给自家俩孩子又准备了礼物,就是你那仨儿子只还给人家半刀子肉,连片菜叶子都舍不得,还要不要脸了?

  那是他亲老妹儿!!!

  “他们两口子一个月工资都能顶上你好几年,你穷大方啥呀?你说我咋就生了你这个蠢蛋!”

  关有寿麻溜避开她,“娘,你敢当着你姑娘说这话?”

  “哎哟……我要被你给气死了!!!老三家的,往后你来掌家,你这败家子太会霍霍东西了!”

  叶秀荷笑了笑,果断走人。

  ——后院还有不少活呢,她哪来时间听婆婆似真似假地关心,少盯着点她家东西已经阿弥陀佛。

  关有寿见状,连忙进院子,“娘,我去后院干活了。”

  “等等,今晚去家里吃啊。”

  “没空!”

  关大娘立即颠着小脚紧跟进来,“你忙啥呀,连一顿饭功夫也没?”

  “快天黑了,后院还没收拾好。”

  关有寿停止了脚步,转身看向她,“你再不回去那点肉真会被他们给霍霍了。”

  “她们敢!”

  关大娘伸长脖子望向后院,“要不要娘来搭把手?”

  “不用了,就搭在楼子里就行。”

  关大娘看着仓房旁边的苞米楼子,点了点头,“我儿子傻是傻了点,还好能干,要不然等着扎脖子吧。”

  “呵,呵……”

  “傻站着干啥?”

  关大娘用眼刀子剜了他一眼,“快去拿几穗粘苞米。”

  关有寿双臂交叉抱于胸前,斜倪着她,“娘,你想吃多少就待在儿子家吃,有多少就有多少,可想带走?”

  “咋地?”

  “呵……没门!”

  关大娘气得又要伸手去掐。

  关有寿大腿往旁边一迈,再次避开了她,“你得讲道理啊。刚你说我败家,这不我就听你的了?”

  “你就说给不给?”

  关有寿还是双臂交叉抱着,一只手摸着下巴,摇了摇头,“你想吃啥,儿子让你儿媳妇给你整,带走真不可能。”

  关大娘见儿子不像开玩笑,还较真了,顿时皱紧眉头看着他,“三儿,你还真想不认你爹啊?”

  关有寿无声地笑了笑,“咋可能,该孝顺的,我不会比我哥他们少。娘,儿子真的要干活了。”

  这下子关大娘是真伤心了,伸手往眼眶一擦。

  关有寿蹙了蹙眉,“娘,儿子不是舍不得给你苞米,不说自留地就是家里后院不是也有?你干啥盯我这点东西?”

  “三儿啊,你真不要爹娘啦?”

  看着老娘的眼角还真流出泪花,关有寿暗自叹了口气,放下了胳膊,伸手揽着老娘肩膀。

  “娘,儿子是你生的,我咋会不要你?就是有一天儿子不在你跟前,该孝顺你的东西,儿子一点也不会马虎,你放心好了。”

  关大娘紧紧拽住他衣服,“你真要搬走?”

  咋回事?自个住得好好的干啥要搬走?关有寿低头认真地端详着他娘的脸色,发现这回还真没演戏。

  他停滞了一会儿,含糊地回道,“再说吧。”

  “再说啥?你以为老娘不知道你想搬到你老丈人那。三儿,你搬到叶家堡算啥?还不如上门女婿。”

  关大娘说着放柔声音,“你听娘的,你在这头遇上啥事,娘好歹能看得见你,心里头也安稳。别胡来懂不?娘会说你爹,听话啊。”

  关有寿若有所思地瞟了眼老娘拽紧他衣服的拳头,猜测今儿他娘如此反常估摸跟老妹儿说了啥有关。

  他一脸犹豫地看着关大娘,张了张嘴又合上,又张了张嘴合上,重复几次之后,深深地叹了口气。

  叹得关大娘心里咯噔一下,脸色一变。

  关有寿赶紧见好就收,真要玩过头,他娘来个往地上一坐,拍着大腿放声大嚎的戏码,这烂摊子还得他收拾。

  “娘呀,你儿子有苦没法说,心里憋得慌,难受。要不是放不下您老,儿子早就带上媳妇孩子搬走了。”

  “娘知道,娘都知道我儿子委屈了。”

  “你说我也是我爹的儿子,他咋就看不上我?刚有老妹儿在,我没好意思问出口,你跟儿子透个底呗,我亲爹是不是他?”

  话一说完,“啪”的一声,关大娘的巴掌终于与他胳膊亲密接触,“我今儿非得打死你这个兔崽子不可。”

  见老娘又生龙活虎,关有寿差点笑出声,揉着胳膊,一脸委屈地看着她,“我都故意避着人问你了。”

  “死小子!你娘我一辈子清清白白,你倒好,劲给老娘泼污水扣帽子!”

  关大娘越说越生气,开始要找棍子。

  关有寿立即拽住她,“好了,你儿子错了。我不是奇怪嘛。”

  “奇怪啥?你要不是你爹儿子,他还容你活到现在?早就掐死你了。”

  关有寿撇了撇嘴:要不是亲爹,我能容他一而再,再而三的相逼???

  “你少想一出整一出。如今你住这儿多好,院子又大,啥啥都有,搬那头干啥?你老丈人他自个都有仨儿子,都说远的香近的臭,真等你搬到叶家堡……”

  关有寿赶紧岔开话题,“娘,你要不要吃了晚饭再走?”

  “哼!”

  关大娘飞快地伸手掐了儿子一把,“老娘不稀罕!”

  关有寿呲呲牙,“我送你。”

  “不用,你去忙你的。我来了好会儿了,也不知那几个败家娘们把肉给烧了没。记住啊,你少给老娘动心思!”

  关有寿看着颠着小脚转身就走的老娘,想想又不放心,跟在她身后送到了半路,站在那望着她走远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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