沐千荨心中已有许多考量,但她不知道应不应该跟刘书珩说。或者说,刘书珩知道这件事吗?他会怎么看待呢?沐千荨虽然还没问他,却已经预想到,两人肯定会因为这个问题吵架,因为毫无意外,刘书珩都是听他爹的。可是,自己现在的想法明显跟村长和刘广义的想法相悖。在她看来,虽然这个阿弟和阿大不太可能明目张胆的偷吃大家的物资和食物,但也一定是有人拿那些食物重做了其他用途。而这,同样是不被允许的。沐千荨越想越气。这样的话,那自己之前做的努力都白费了?她装睡着,没有人发现她已经醒了。田氏一脸为难。“这可是我们儿媳妇,千荨,辛辛苦苦带大家找到的食物啊?难道就不能惩罚一下那两个熊孩子吗?而且,虽然说是孩子,也老大不小的年纪了,若是再不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,我怕以后都会吃他们的亏!”

  田氏握紧拳头,说到狠处,牙关紧紧咬着,显然是讨厌这两个人讨厌到极点了。可刘广义也没有办法。他不是话事人,没办法传达妻子和儿媳妇的意思,因为他自己也有怨言。如果不是为了合群,他只想经营好自己的小家庭,儿孙满堂,孩子绕膝,不愁吃不愁穿。眼看生活就要好起来了,结果临到头整了这么一出,谁能忍?“孩儿他娘,别着急,我会想办法的。”

  现在,千荨在人群中有威信,也不担心大家不听他们说的话。田氏依然很忧愁,脸挤一挤都快滴出泪水来了。“你千万别告诉孩子们,尤其是书珩那孩子,他和千荨一样,很容易想东想西,自己都还没顾好呢,就来操心我们了。”

  田氏说:“要彻底瞒住他们怎么可能?书珩有多聪明你又不是不知道,书欣也是,自从跟她二嫂学了之后,就越来越精了,谁都骗不了他们。”

  说道这儿,田氏有点儿自豪,又有点儿伤感。“如今这么大的消息,我真是对不起他们,没让他们投身到好的人家。”

  两人双双沉默。沐千荨期间数次想要起身,告诉他们自己可以想办法,但这样自己的空间迟早会暴露。最终还是作罢。之后也有机会的,自己不急于一时。她知道刘书珩也在装睡。等刘广义走了之后,刘书珩渐渐起身,紧接着,他说了沐千荨想说的话:“娘。”

  田氏转过身,吓了一大跳,惶惶地捂住胸口,好像要昏过去了。“儿啊,你没有睡着吗?”

  刘书珩:“这么大的雨,我一向都睡不着的,娘。你忘记了吗?”

  田氏勉强找回自己一向挂在脸上的微笑:“没有,我以为你长大之后就好转了。”

  刘书珩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泥土。“刚才你和爹的话,我都听见了。”

  田氏很紧张地看向沐千荨,确认她睡着之后,说:“你听见了?你也知道,这件事千万不能被千荨知道。要是她知道了,肯定会气得发疯的。”

  刘书珩看了一眼沐千荨。沐千荨背对着他们,紧紧闭着眼睛,生怕他们发现自己醒着呢。刘书珩的语气带着一些无奈和劝解。“娘,你自己也知道,这件事迟早是瞒不过别人的,与其到时候让千荨自己发现,还不如我们现在就告诉她。你说呢?”

  把自己内心中的想法,说出来了。沐千荨简直想给刘书珩一个大拥抱。她一直苦恼着不知怎么开口,刘书珩居然轻轻松松替她把话讲出来了,还四两拨千斤,打消了一部分田氏的忧虑。只是,田氏还是很颓然。“哎。要是你爹在就好了,我就不用应付你了,你这个聪明的小鬼。”

  刘书珩说:“娘,我不是小孩了。”

  田氏:“正是因为你如今已非小孩,所以不知该怎么应付你。其实,你爹应该要跟村长讨个说法。”

  刘书珩:“别着急,娘,我们不是非要存粮,你让爹不要有太多压力。我们之前不是这么过来的吗?”

  虽然是这样,但……但他们已经习惯了稍稍好过一点儿的生活了,一朝回到解放前,这件事,谁都接受不了。刘书珩抱住了田氏佝偻的身体。田氏发出压抑的哭声,哭着哭着,她又看向沐千荨的方向,很害怕:“我这样不会吵醒千荨吧?等她醒来之后,能瞒多久瞒多久,我还是不想看她皱眉头的样子。”

  刘书珩:“她也不会像看到你们皱眉头的样子的。我来想办法。”

  田氏感到疲惫了,于是他让出了自己刚刚的位置,让母亲躺在离沐千荨不远处的地方。“这里是通风最好的地方,虽然有些凉,但很舒服。娘,我身上还有一件衣服,您披着吧。”

  田氏:“不行。你哥哥弟弟都出去了,只剩你一个人,我怕你着凉了。”

  洞穴内只剩下滴滴答答的声音,外面依然大雨倾盆。沐千荨听到刘书珩语气温和地说:“没关系,我身体还扛得住。”

  紧接着,听见布料摩擦的漱漱声,他又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了。没记错的话,他如今只身着一件单衣,跟上身赤裸没什么两样。沐千荨蜷缩成虾米,手悄无声息地滑上肩头,攥紧了自己身上披着的衣服,极力忍住不出声。田氏还是心疼儿子,将他脱下来的衣服又披回他身上,并理了理刘书珩垂下肩头的湿发,疼惜地说——“不了不了。我一个老婆子,身上没几两肉的人,能受什么寒,我只是坐着等你回来,你把衣服披上吧。我知道你少一件衣服就不自在的。”

  沐千荨一惊。原来刘书珩是那种少一件衣服就觉得浑身不自在的人。那之前下雨,对方还毫不犹豫的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给自己?而且,之前还试过很多回。沐千荨在这压抑之中,居然因为感受到了刘书珩对自己的关心,而偷偷窃喜。若是害怕被发现,估计她现在都已经笑出声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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