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楠笙说完,抬起肉乎乎的小手倔强地擦掉了眼泪。可新一轮的眼泪又很快蓄在眼眶。顾念瞧着女儿努力憋着小嘴才硬生生忍住了没有落下来的眼泪,心仿佛一下子被一只大手攥住了一样,疼得有点窒息。她鼻子一酸,蹲下来将小家伙软乎乎的小身子抱在怀里:“抱歉宝贝……等老傅忙完回来就惩罚他天天接送我们楠笙好不好?”

  她真的很抱歉,傅成焰的病难以启齿,别说告诉因为不懂肯定会追问到底的孩子了,就是老顾那边她也没说。但顾念知道,父亲那老狐狸,怕是早就知道了。毕竟这次除了借机对她冷嘲热讽外,根本没有真的想给她安排个结婚对象。为了不让小楠笙担心傅成焰的身体,她只告诉过女儿傅成焰是出国忙工作了。但小家伙本身就是个人精,又一直和外公生活,早就耳濡目染成一只小狐狸了,傅成焰的事早晚瞒不住她。小楠笙推开顾念,泫然欲泣地看着她:“念念,小孩子不撒谎,大人更不能撒谎的。我又不是两三岁的小朋友了,你跟我说实话我能接受的。”

  稚气的声音哽声咽气的,那漆黑灵动眸子里蓄积的眼泪让人心疼不已。顾念捧住女儿的小脸:“妈妈不骗宝贝,以后老傅回来了一定会天天接送宝贝上下学的。”

  “不!老傅不会不回来了,老傅他死了对不对,他去天堂了……呜呜呜……”小家伙忍了良久的眼泪还是再次夺眶,抱住顾念,哭得小身子颤抖不已。顾念又惊又心疼又有点……哭笑不得。是她的错,她以为的好意隐瞒,让孩子过度解读后暗自难过。小楠笙终究只是个才四岁的小孩子,她的世界还只是一片没有谎言的纯净,这么长时间见不到爸爸,自然会用她自己的思维去分析了。顾念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,温声安抚:“宝贝误会了,老傅好着呢……他真的只是在国外忙一点事情。这样吧,妈妈明天让他跟你视频好不好?”

  到底是小孩子,委屈来得快去得快,一听顾念这话,小楠笙立刻站直了身子,眨了眨还挂着泪珠子的长睫毛:“真的吗?”

  顾念还没开口,小家伙又立刻跨下脸:“念念你这是缓兵之计!老傅要是真的能跟我视频,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发?就算老傅还活着,他也是不要念念和我了!”

  顾念笑了笑,温柔地用指腹给小女孩擦眼泪:“老傅非常爱楠笙的,怎么会不要呢!明天一定会在视频里见到她的。”

  顾念抱着女儿哄了很久,小楠笙才睡下。瞧着小家伙哭得有点红的眼睛,她心里愧疚不已。她讨厌傅成焰所谓打着好意隐瞒实则自私的行为,可到头来她在孩子面前也成了这样一个自私的妈妈。顾念拿来温毛巾给小楠笙擦了擦小脸蛋,确定她彻底熟睡后才轻手轻脚走出了儿童房。刚关上门转过身,对上了不知何时等在这里的顾听楼。高大的男人负手而立,瞧着女儿的眼神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和严肃。顾念佯装被惊吓到抚了抚心口,低声道:“大晚上的,您不睡觉矗在这收过路费吗?”

  “少嘴贫!跟我过来!”

  顾听楼怕吵到宝贝外孙休息,压着声音说完,转身朝书房走去。顾念以为他刚听到小楠笙哭了是来兴师问罪,自知理亏,只能乖乖跟了过去。“关门!”

  顾听楼一进书房,看都不看后面一眼,冷声吩咐。顾念撇撇嘴,但还是轻轻带上了门才走到他书桌前。顾听楼在椅子里坐下,拧着眉抬眸不爽地白了一眼顾念,拉开抽屉一边从里面拿东西一边骂骂咧咧嘀嘀咕咕:“不争气的玩意,男人男人留不住,孩子孩子哄不好,我顾家咋就生了你这么个只会对父母耀武扬威的东西……”顾念:……果然,老顾是听到小楠笙哭了。她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,格外认真地说:“爸,我帮您介绍个医生吧?我怀疑你更年期来了,一天不骂人不自在。”

  “更年期也是被你这不孝女气的!”

  顾听楼咬牙切齿说了句,把手里一沓资料扔了过来:“想办法把这些给那个没用的东西,不要提我。他要是还想娶我顾听楼的女儿,这件事必须给我办好!”

  顾念诧异了下。老顾口里“没用的东西”是傅成焰她知道,但……他这口气,好像是松动了?顾念没问,接过资料粗略翻了下,从诧异直接变成了不可思议,双眼渐渐蒙上一层水雾。她合上资料,红着眼睛看向脸色明显已经缓和下来的父亲:“爸……您这是……”声音哽得说不出话来。这份资料,是推荐傅成焰当全国商会主席的。不,准确地说,是让他做好接任的准备!从资料上的时间来看,早在两年前顾听楼就以他自己的名义推荐了傅成焰,而且还联合了很多商界大佬,从签名看,每一个都是重量级的。这些事,老顾从来没向她透漏过半个字。但是从申请时间来看,两年多前正是傅成焰把纳斯从外资彻底转内成功的那段时间。所以,其实老顾虽然嘴上一直反对她和傅成焰在一起,私下里早就在考验这个未来女婿了是吗?“少跟我这演父女情深!”

  顾听楼嫌弃地哼了一声:“我这是自己挖的坑硬着头皮也得填完!我就说你看上的男人没用吧,关键时刻不仅身体不行,连事业也没斗志!什么玩意!”

  顾念破涕为笑,抱紧那些资料:“爸!谢谢您!傅成焰一定能胜任的!”

  虽然以她对傅成焰的了解,那不羁的性子可能根本不喜欢这种职位……但这是老顾给安排的,左右他们必须收下。“别谢我!我可不是为了他好!”

  顾听楼关上抽屉起身,一边慢步朝门口走一边云淡风轻地道:“这个位置并不好坐,要不是几个有话语权的人极力推荐,我是不会趟这个浑水的!国内资本这几年快速膨胀,外表光鲜里面烂问题一堆,想要整改好,任务艰巨压力大,你们要是觉得不行可以拒绝!反正我看他也是中看不中用。”

  顾念悄悄给老狐狸竖个大拇指。看似是贬低打压,其实就是故意刺激让傅成焰好好干。但不管怎么样,这都证明了老顾接受了傅成焰。顾念心里感动,没出息地再次红了眼睛:“爸,您其实一直对傅成焰很满意对不对?根本没想过真的要拆散我们是吧?”

  “少自作多情!”

  顾听楼停下来,转身朝顾念深表同情地看了一眼:“毕竟上梁不正下梁歪,以前是真不放心傅家的人!但自从前段时间他不行了后,我反倒放心了。”

  说完,像个老顽童一样故作幸灾乐祸地挑了挑眉,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。顾念愣了下,明白他话里眼神里的意思后,又窘又气。果然,这老狐狸早就知道傅成焰的病了……可这是亲生父亲能干出来的事吗?就真不怕自己女儿以后守活寡?!顾念暂时没去想该如何不动声色地把这些东西交给傅成焰,多日来,她睡了一个极好的觉后,和小楠笙一起用过早餐,送女儿去幼儿园。幼儿园是老顾安排的,就在小区里,安全方面不用担心。小家伙平时也来过很多次,不仅没有所谓的入园难,还主动拉着顾念的手给她边带路边介绍幼儿园里的设施和老师。母女俩都没看到,身后不足二十多米,一直跟着一个高大的身影。穿了一身黑,戴着黑色鸭舌帽,鬼鬼祟祟躲在树后,一边观察她们一大一小的背影一边紧紧尾随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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