冯子轩刚拿到手的手机“啪”落了地,他的身子跟着轿厢一起剧烈摇晃了下,双手本能地抓到了轿厢壁上,右手下刚好摸到了数字键。他立刻凭着记忆疯狂按下面的键,却没有亮一个。“啊!”

  姜慈惊叫一声,身子猛地一晃,从后面撞了一下冯子轩!一切发生的太突然,但冯子轩作为一个多年救死扶伤的医生,应急反应能力还是极快的。“抓紧我!”

  他大喊一声,双手在黑暗里胡乱地捉住姜慈的胳膊,快速将她背在背上。下一秒,他扯着她的胳膊半蹲了下去:“别怕!”

  这样的姿势,就算电梯掉落下去,他双腿缓冲一下,身后趴在他身上的姜慈可以缓冲两次,说不定可以保住命。咚!!电梯快速下降了几秒后,又发出一声巨响,竟缓慢停了下来。黑暗里,两人粗重的喘息此起彼伏,急促中带着巨大的惊恐,连已然劫后余生都没反应过来。良久,冯子轩的腿突然一弯,趴了下去。“啊!”

  姜慈低呼一声,和他一起趴下去,却依然紧紧地贴在他的后背上。“啊,哈哈……没,没事了??姜慈,我们没事了!”

  冯子轩趴着不动,出口的声音颤抖惊喜,难以置信。姜慈赶紧从他身上下来,跪在地上去摸他的胳膊拉他:“我没事,你怎么样?有没有伤到?还能不能起来?”

  那出口的声音带着哽咽,也没好到哪里去。浓稠墨汁一样的漆黑空间了里,两双全都出了汗的手碰到了一起。“我没事,你别哭啊,电梯停下来了,我们还活着。”

  冯子轩想要安慰她,尽量让语气轻松:“我们刚才大概在28层出的事,按照物体自由落体的公式h=1/2gt#178;,大概坠落了三秒半,所以现在我们应该在五六层的样子,就算现在再掉下去也不会……唔……”他胡说八道的话还没说完,姜慈扯着他的胳膊用力一拉,紧紧抱住了他:“乌鸦嘴,能不能别说了!冯子轩,我们得救了……我们,刚才还以为我们要死了……”前半句还在凶巴巴地批评他,后半句又带了哭腔。她的身子因为后怕还在不停地哆嗦,出口落在冯子轩后颈周围的气息烫得吓人。冯子轩狠狠愣住,剧烈跳动的心却缓缓趋于平静。“对,我们活下来了,大难不死必有后福……”冯子轩在黑暗里的手举了好几次,才鼓起勇气在姜慈背上轻拍了下:“姜总,咱们的泼天福气在后面呢!要好好活着!”

  “嗯!嗯!”

  毕竟是刚从鬼门关门口飞速路过了下,纵是姜慈这种性子坚强的清醒女性,也依然惊魂未定。她轻轻放开他,一屁股坐了下去。冯子轩回过神来,躬身在地上摸索了下找到了手机。屏幕亮起,映出他有点白的脸,也终于让轿厢里有了点光亮。手机倒是没摔坏,但是一点信号都没,冯子轩试了好几次都打不出电话,信息也发不出去。姜慈也摸到了手机,同样没有信号。姜慈打开手机电筒,照向冯子轩晃了晃:“算了,省点力气,应该很快就会有人来,坐着休息会吧!”

  冯子轩泄气地笑了下,席地而坐:“你把手机灯关了,我开我的,省点电,万一……”姜慈立刻打断他,用手机灯照他的眼:“呸呸呸!别万一了!能不能说点好的?”

  冯子轩赶紧用手挡住眼睛,嬉笑着点头:“好好好!我错了我错了,姜总息怒。”

  两人重新坐好,面对面各自背贴着轿厢壁,两个手机的灯都开着放在一边,灯光打向轿厢顶,彼此都能看清楚对方的身体,却刚好两张脸都隐没在阴影里。电梯里突然安静下来,清浅的呼吸都可闻。沉默了半分钟,两人同时开口。“你……”“你……”又同时停下。冯子轩赶紧伸手:“女霸总优先,你先说。”

  姜慈笑了下,屈膝,双手抱住膝盖看向他,低声问:“你想过没,刚才如果这电梯掉下去了,你为我当了人肉垫子,你大概率是没了,我可能落个残废……我是不是要一辈子带着对你的愧疚活下去?”

  冯子轩显然愣了下,又语速极快地解释:“怎么会!当时情况那么紧急,我怎么会想那么多!完全就是做医生和男人的本能,别说是朋友了,还是个女性朋友,就算和一只小狗小猫一起在电梯里坠落,我也会抱住它的啊。”

  “你才是狗才是猫!”

  姜慈嫌弃地道。语气里,却染着笑。冯子轩略松口气:“就举个例子,没骂你……别说我了,刚才我要是换是只猫猫狗狗或者小孩什么的,情急之下你肯定也会舍己救人的。”

  姜慈摇头:“我刚才吓死了,我可没你那么镇定。以前看过很多次电梯出事的视频,告诉自己万一遇到了不能慌,先去按下所有键……真遇到了,只会吓得尖叫。”

  冯子轩自嘲地抓了抓脑袋:“我也不镇定,做那些都是无意识的。其实在按电梯键的时候,有那么一瞬,我还想到了一件事:我死了我女儿怎么办,我对不起我女儿……我甚至还后悔来这了,还顺道骂了一句林斯特搞个屁的周年庆啊。呵呵。”

  姜慈沉默地看着他。明明看不清他的脸,但她却好像看到了一双赤红的眼睛。心疼的,愧疚的,悔恨的,自责的。她快速眨眨眼,逼回眼泪感同身受的潮湿:“我好像刚才也想了很多事,我想摔死会很疼吧,我还想到景初没妈妈了多可怜,但又转念一想有念念有傅成焰,他们会对景初视若己出的,所以下一个想法,我……我又想起了他……我好像看到了他的脸,一想起就要见到他了,居然有点期待……”姜慈说着说着声音哽了起来,满语气里却都是讥诮自己的讽笑。电梯里又沉默了几秒。冯子轩突然“咦”了下,惊喜道:“那我知道了!”

  他一惊一乍的声音成功把姜慈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,她吸吸鼻子:“知道什么?”

  “知道刚才我们为什么会化险为夷了!”

  冯子轩笑了笑,夸张地仰头看天花板,用双手做成喇叭放在嘴边:“深哥!肯定是你出手救的我们!谢谢哈!但是你也听到了,景初妈这么不争气,还动不动把去见你放在嘴边,你记得今晚去她梦里警告警告她,她不活成一百岁的老妖精不准去见你!”

  姜慈愣了下,几乎是下意识地跟着他一起仰头看向轿厢顶。他说完时,她刚才没被吓出的眼泪,此刻无声地滚了下来。姜慈赶紧抬手擦掉脸上的泪,在心里默默地念:“阿深,你听到了吗?是你吗?真的是你救了我们吗?”

  已故的人有没有听到她的呼唤没人知道,冯子轩却仿佛听到了。他转头看向她,声音陡然低沉认真:“景初妈,我相信真的是深哥救的我们。所以,咱别辜负他,好好享受人生后半场好吗?”

  姜慈缓缓收回视线,忽而对他破涕一笑:“啰嗦!本妖精是要活到一千岁的,用得着你提醒?对了,你刚才想说什么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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