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唐锦绣 第九百六十八章 君臣,父子(上)

小说:天唐锦绣 作者:公子許 更新时间:2024-03-13 12:18:54 源网站:笔下文学kankege
  最新网址:xS.Kxjy.Com.Cn 网om,。 李二陛下身宝蓝色锦袍,方脸带着温煦的笑容负手入内,只是在见到李恪与房俊毫无仪态的姿势之时,脚步顿住,脸上的笑容也僵住。

  李恪与房俊楞了下,回过神赶紧骨碌爬起来,手忙脚乱的下地穿好鞋子,齐施礼:“儿臣(微臣)见过父皇(陛下)。”

  李二陛下哼了声,脸色不豫,愠怒道:“位亲王,位侯爵,就这么毫无形象全无教养,简直不成体统!若是被外人撞见,岂不是贻笑大方?”

  他倒不是特别在意规矩,私下里在自己家还要规行矩步,累不累?他只是见到房俊这副懒散的样子就来气,自己这个三儿子李恪那可是出类拔萃的人之杰,性格沉稳魄力十足,现在这样毫无形象的歪在炕上大笑,必然是受了房俊的拐带,这才走上歪路……

  房俊并不知道自己“躺着枪”,还嬉皮笑脸的说道:“陛下您又不是外人,想必您不会到处褒贬臣子吧?”

  结果李二陛下伸腿就是脚。

  李恪眼皮跳了跳,心说房俊你个棒槌真是什么都敢说,你不知本王见到父皇就像是老鼠见了猫,头皮发麻双腿发软吗?

  随性而来的宫女内侍都留在门外,李二陛下背着手施施然坐到炕上。

  李恪自然不会埋怨府里的仆役为何不通报声,想来是被父皇阻止了。赶紧命侍女奉茶,又添了几份精致的点心。

  李二陛下坐下,问道:“刚刚朕在门外听你们哈哈大笑,不知在说什么呢?”

  李恪刚欲回话,房俊已然抢着说道:“启禀陛下,微臣弹劾吴王殿下。”

  李恪脸茫然,这小子居然要告自己的状?

  李二陛下奇道:“弹劾他什么?”

  房俊本正经道:“弹劾吴王殿下信口雌黄,刚刚说微臣‘有才无德’,这已经极大的败坏了微臣的名誉,使得微臣的声望深受打击,请陛下追究其诽谤之罪,并且赔偿微臣的名誉损失。”

  李恪像是见了鬼样,嘴巴张得能塞进去只拳头。

  你个王蛋,刚才还你好我好哥俩好,转过身就给本王上眼药?

  李二陛下有些愕然,顿了下,大笑道:“那岂不就是骂你缺德?”

  房俊愤然道:“正是!堂堂亲王,怎能随意骂人呢?微臣再弹劾吴王有损皇家威仪。”

  李恪恨不得扑上去狠狠将这货踹死!

  孰料李二陛下哈哈大笑,冲着李恪伸出大拇指:“恪儿说得好,正合朕意,这叫英雄所见略同!”

  看着李二陛下温和的脸庞促狭的笑容,李恪有些失神,心却有股暖意渐渐升起。

  父皇……多久没有和自己这般亲热的说话了?

  他也明白了房俊胡说道的用意,正是用这种看似胡闹的方式,来消除彼此之间的隔阂。笑笑闹闹,君臣之间、父子之间的诸多隔阂似乎瞬间便消失了。

  李恪眼眶有些发热,涩笑道:“此人大言不惭,往往自诩德才兼备,也不怕笑掉天下人的大牙。”

  李二陛下笑了笑,冲房俊摆摆手:“你先回去吧,朕有话跟吴王说。”

  “诺。”

  房俊没有什么不满,知道人家父子这是要谈心了,偷偷给李恪个“放心”的眼神,退了出去。

  花厅里只剩下父子二人。

  李二陛下招招手:“过来坐。”

  待李恪坐到对面,李二陛下笑道:“府可有美酒?”

  李恪有些忐忑,不知父皇今日要说什么,回道:“有西域的葡萄酿,亦有房俊送给儿臣的上等好酒,不知父皇喜欢哪种?”

  “房府佳酿?”这可是市面上等的好酒,李二陛下喝过,很烈,也很醇。

  “不是,是房俊用大豆、稻米、糯米、荞子、粟米五种粮**心酿制出来的种杂粮酒,叫做‘五粮玉液’。”

  李恪恭敬说道。

  “哦?没听过啊,拿来尝尝。”李二陛下吩咐声,接着恼火道:“这个棒槌!有好东西都不知道孝敬朕吗?亏得朕将女儿嫁他,真真是白眼狼!”

  “父皇息怒,非是房俊不知孝道,这酒是房俊在江南的时候偶然想出来的酿造之方,命家里的工匠酿造的。房俊全程都未插手,怎敢贸然拿给父皇饮用?”

  李恪是个厚道人,虽然刚刚房俊“告了他状”,还是主动替房俊辩解。

  李二陛下依然不爽:“那就敢给你喝?你也是个亲王,除了问题他照样跑不了。”

  李恪无语。

  亲王和皇帝,等级不样,性质也完全不样啊好不好?

  就算这酒有什么毛病,只要李恪不死掉就没啥大问题,可是皇帝哪怕因为喝了这酒坏几天肚子,都得是大罪桩,顿大板子都是轻的,万有找茬的给安插个罪名……

  那后果简直不敢想。

  房俊脑子得有多大毛病敢拿下人们酿造的新酒给您喝?

  不会儿,侍女便捧着个瓷坛快步走来,身后还跟随着几名吴王府的内侍,准备了几样现成的下酒小菜。将茶桌上的茶具撤走,小菜摆上,将酒坛里的晶莹透亮的白酒注入个银质的酒壶。

  侍女纤手执壶,给父子两个斟满酒杯。

  李二陛下拈起酒杯,放到鼻端嗅了嗅,轻轻呷了口,啧啧嘴,满口酒香馥郁,回味悠长。

  不由赞道:“房俊那厮搞这些歪门邪道的确是天下无出其右,怕是那些累世酿酒的老酒匠酿辈子酒也酿不出这等口感的酒水来。”

  李恪觉得这话不好接,因为他搞不懂父皇这话是夸房俊有才呢,还是损房俊不务正业,又或者兼而有之……

  时间有些冷场。

  父子之间似乎有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隔膜,谈不上疏远,也不好亲近。

  良久,李二陛下抿了口酒水,叹气道:“恪儿,心可还埋怨着父皇?”

  李恪默然,手拈着酒杯,有些恍惚。

  怨吗?

  怎么可能不怨!

  但是……

  沉默片刻,李恪仰头将杯酒饮尽,辛辣的酒水犹如钢刀般割喉穿肠,所到之处火辣辣如同火烧刀刮。那股难言的火辣过后,便是浑身轻松的舒畅!

  李恪坦言道:“怨过。”

  不是“怨”,是“怨过”,意义绝不相同。

  李二陛下不置可否,夹了口爽口的笋丝,咀嚼着,缓缓道:“说来听听。”

  烈酒似乎燃烧了李恪的血液,赋予他前所未有的勇气,在向敬重、爱戴、畏惧的父皇面前,抛开了所有的胆怯和懦弱,将腔苦水尽情倾述,畅所欲言。

  “直以来,儿臣对于太子、对于青雀、对于所有的兄弟都不服气,至始至终,儿臣认为自己是最酷肖父皇的那个!论起才华能力治国方略,儿臣认为是父皇诸多儿子当最出色的那个!不知父皇认为如何?”

  李二陛下沉默着,缓缓点头。

  的确,太子懦弱、优柔寡断,青雀骄纵、心高气傲,余子更是不成气候,唯有三子李恪样样拔尖出类拔萃,冠绝诸王。所以当年李二陛下才会对李恪做出“英果类己”的评语。

  这点,李二陛下不能否认,也不想否认。

  李恪精神震,俊美的脸膛被酒精渲染得多了些红晕:“所以儿臣不服,难道就因为儿臣不是嫡子,难道就因为儿臣身上有前隋的血脉,所以不但要远离皇位,甚至要远离京城,去安州那等烟瘴肆虐的贫寒之地终老,此生不得再见父皇,不得再见母妃,不得再见兄弟姊妹亲朋好友了么?这不公平!”

  说到后来,语气渐渐激越,情绪亢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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