祝年是自己醒来的,睁开眼时,眼前一片漆黑。她隐约想起是在医院里,伸手在床头摸索着开了灯。身上的伤被包扎了起来,手背上还打着退烧针。房门关着,殷如旭也不在。

  祝年扯下针头,下床走到床边拉开了窗帘,外面的人造天空现在换上了夜景,天幕上挂着一轮光线柔和的月亮和无数繁星。月光和星光温和璀璨,和地面上的万户灯火交相辉映,看起来和谐极了。

  去你妈的和谐。祝年在心里暗骂,这帮城里的人过得也太好了,真让人嫉妒。

  祝年以前不知道方舟城是什么样子的,但她曾经问过父亲,为什么他们不住在城里呢?父亲那时候说,城里也没什么好的,他去过,还是觉得城外好。祝年听不太懂,又觉得卷柏确实很好,就没放在心上。

  后来听人说,方舟城以前是曾经开放过的,允许城外的人通过考试进去。但祝年从出生后就从没听说方舟城再次开放的消息。

  原来方舟城的人过得比城外的人好太多了。至少在这里,文绘的父母就不会因为遭遇龙卷风而死了,文绘也不会是个孤儿。她也不会。

  祝年冷眼看着脚底繁华的城市,沉默了很久,却终究还是叹了口气,闭上了眼睛。

  她有些恨,却不知道该恨谁。城里的人也没做错什么,刚刚还救治了她。也许真的就是他们城外的人天生命不好,没投胎在城里吧。

  祝年甩了甩头,决心不去想了,眼下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做。她把外套上的一个小铁片擦了擦,那是卷柏的校徽。

  进城之前,祝年在忙着确认护卫队的回城路线。这段时间以来,深海恐怖组织四处作恶,很多进化体在外流窜,护卫队有固定的巡逻路线和时间。

  而明伯也一直在忙,在祝年出发前,他匆匆赶来对祝年说:“我求助了其他半地下城,有人帮忙联络上了方舟城内的人,愿意在城里帮你。但据说要保密,只说那人会在城中央的广场上等你。”

  明伯已经很老了,手有些不受控制地微微发颤,但他还是坚持亲手给祝年别上了卷柏的校徽。“说是看到卷柏的校徽就能认出来你,你千万要戴好它。”

  祝年一路都很小心地护着这枚校徽,一点儿也没蹭到它。

  祝年躺回了病床,按了床头的呼叫铃。很快,护士进来给她重新打上了针,开门关门的时候,祝年看到门口有士兵在看守。

  祝年知道很快自己就要被带去审讯,接下来也许会被关一段时间,她必须要在这之前先去找到那个人。刚刚被殷如旭拉着游街示众的时候,她看到了城中央确实有一个很大的广场。但现在的问题是,她要怎么过去呢?

  就在祝年发愁的时候,门又开了,殷如旭一边披上衣服一边走了进来,“听护士说你醒了?感觉怎么样?”

  说着话,他相当自然地在饮水机前接了两杯水,递了一杯给祝年。“伤口都做了处理,烧应该也退了,现在好些了吧?”

  祝年乖巧地接过水,小口啜饮,点点头回答他:“好多了,谢谢殷副队。”

  殷如旭站在病床前,一边喝着水一边垂眼睨着她,喉结随着吞咽动作上下起伏,又震颤出几声笑:“你这么客气我还真有点不习惯,说吧,憋着什么坏呢?”

  祝年把声音放得又轻又柔,抬起眼睛向上望着他,眼神又乖又柔顺,“没想做什么坏事。只是有点饿了,想吃点东西,可以吗殷副队?”

  殷如旭放下水杯,扫了一眼窗外的夜色,“医院食堂现在已经关了,我让人给你找点吃的送来。”他伸手想让门口的士兵进来。

  祝年比他动作快,先抓住了他垂在一侧的袖子,“殷副队,”祝年小声说,“我就快要被收押了,在进监狱之前,可以先善待俘虏吗?”

  殷如旭歪头看着她笑,就着她的力气坐在了床边,好整以暇地看着她:“这还不够善待俘虏吗?你还想怎么样?”

  祝年只是一个劲儿地盯着他,眨着眼睛说:“过来的时候,路过了一个餐厅,我想去那里吃。”

  殷如旭笑了起来:“这是俘虏的待遇吗?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?”

  祝年晃了晃手里的杯子,“因为谁不知道殷副队是个好人啊,大家都喜欢殷副队,”她向前凑了凑,眼里带了一点钩子,“我也喜欢。”

  和殷如旭走在路上时,祝年发现夜晚的方舟城里,在飘一种白色的晶状体,很轻很小,一朵一朵地在空中打着旋儿,落在身上倏忽间就不见了。

  “是雪,按照城里的日历来看,今天该是小雪了。”殷如旭解释道,“大概是为了应景吧,城里就做了一些。”

  祝年试图伸手去接雪花,但那雪实在太狡猾,从指缝间都逃走了。

  城外没有季节,城外只偶尔会有冰雹,但从没有这样温柔的雪。

  祝年收回了手,一朵也不再去抓。

  餐厅的服务员认识殷如旭,不用他多交代就径直领着他们去了二楼。殷如旭选了个带窗的包间,这个房间很大,除了餐桌还自带了一组沙发套椅和一个小吧台。

  殷如旭颇为绅士地给祝年拉开了椅子,祝年坐在窗边,露出了右侧衣服上的校徽。窗户外就是广场,祝年很满意这个位置。

  “这家店有什么好吃的?”祝年找了个话题,眼底的余光却时不时地望向广场。

  有的半地下城也有餐厅,祝年偶尔也去过,菜单并不丰富。很多菜的原料无非就是土豆、芋头或者花生、莲藕。这类长在地下的根茎、块茎类植物,是现在仅有的主食来源。

  殷如旭挑了挑眉,“让他们上的都是招牌菜,等会你就知道了。”

  服务员先上了前菜,介绍说是焦糖肥肝布丁配托卡伊白葡萄酒。祝年有些心不在焉,眼神一直往广场上飘,吃得有些慢。

  布丁绵密醇香颇有风味,配上酒水则刚好可以解腻。祝年吃着吃着就有点生气,这方舟城的吃得也太好了。

  但接下来的菜却有些不尽人意,各色牛排、海鲜琳琅满目地摆了一桌子,看起来卖相很好,但吃起来都寡淡无味,如同嚼蜡。

  殷如旭又叫了酒,给祝年只倒了一小杯,“你有伤,就只尝一点吧。这里的酒还是不错的,毕竟很多还是悬停前的存货。”他自己呷了一口,看着祝年因为不好吃而皱起的脸,笑着叹气,“并不怎么样对吧?这里就是这样,金玉其外而已。”

  殷如旭端起酒杯走到窗前,背对着祝年,看着外面飘落的人造雪花。“除了甜品这种可以深度加工的东西,其他食材不管在外形上做得多么接近,味道仍然很寡淡,人工培育的永远也比不上原本真实的。”

  祝年也有些兴趣缺缺了,她塞了两块面包勉强填了肚子,和殷如旭并肩站在窗前,看见中央广场的中心正在有喷泉表演,很多人正在围观。

  “可以下去转转吗?算我最后的自由,好不好?”窗户一直反光,祝年始终看不清广场上的人,她实在有点着急了。

  殷如旭今天格外好说话,出门前还把外套递给了祝年。

  祝年犹豫了片刻,将带着殷如旭体温的外套搭在了左臂上,这样才不会挡住右边的校徽。

  殷如旭扫了她一眼,没说什么。

  两人沿着广场走了一圈,慢慢走向喷泉,围观的人三三两两散开。祝年一直在观察每一个人,在眼神交汇时,都会稍稍侧身露出校徽,试图捕捉对方的每一个神情变化。

  但很遗憾的是,这一路上,没有一个人仔细看她的校徽,大家都明显对殷如旭更在意,纷纷退让开了。就算偶尔有一两个人带着好奇又探究的眼神悄悄打量祝年,但也都没注意到她的校徽,匆匆看几眼就收回了目光。

  祝年心急如焚,脸上却不敢表露半分。她心里知道,自己可能只有这一晚上的自由了。等到明天,自己就一定会被审讯,随后怎么处置还是未知数,短期内肯定没办法再来到广场上寻找那个人。

  可那个人又会等多久呢?会不会因为一直等不到祝年就不再来了呢?祝年心里一点底都没有。

  然而,如果无人帮助,祝年想要在方舟城里掌握信息,探查真相又实在是太艰难了。尤其是当她不得不以深海俘虏的身份混进来,这无疑又是极大的包袱。可当时那种情况,她又实在是别无选择。

  心里想着事,走路就容易走神。祝年低着头盘算,没抬头看路,走着走着,忽然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。

  祝年头还没抬起来,就先听见了小孩的哭声。她慌忙去看——一个举着冰淇淋的小孩正被她撞了个屁股墩,冰激凌就剩个筒了,坐在地上直哭。

  祝年赶紧蹲下来安抚他,小孩脾气挺大,把手里仅剩的蛋筒扔了出去,正砸在祝年身上。祝年也顾不上擦,赶紧把孩子先扶了起来。

  这时她才发现殷如旭不见了。正在东张西望时,殷如旭举着个甜筒过来了,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直叹气。

  祝年愁眉苦脸地哄小孩,小孩皱巴着脸哇哇大哭。

  殷如旭说:“一会儿不盯着你,你就要闯祸。”一边说着一边把甜筒递给小孩,“别哭啦,你看,这个更大!”

  孩子的注意力果然就只在甜筒上了,擦擦眼泪抱着大甜筒就跑。

  殷如旭看着小孩跑走的背影,摊摊手,对祝年说:“本来是给你的,现在帮你赔给小孩了,可别怨我没买啊。”

  祝年直起身子,深感倒霉,今天真是诸事不顺。

  看看身上刚刚被小孩砸到的地方,不偏不倚正在右半边衣服上,还好没砸到殷如旭的外套,不然这人肯定又要找她麻烦。

  祝年在身上摸出纸巾,小心地擦掉了衣服上的污渍,想了想,还是把外套递给了殷如旭,“还是你自己拿着吧,我怕给你弄脏了。”

  殷如旭歪头笑笑:“你穿上不就好了,难道没看出来就是给你御寒的?毕竟你夸我是个好人,那我就好人做到底。”

  说着,不顾祝年挣扎,殷如旭抓过衣服,兜头就罩在了祝年的身上。

  他的外套很大,足够把祝年罩得严严实实,祝年一通折腾,好不容易从他手底下钻出头来,心里却还惦记着右侧的校徽,生怕把校徽挡住了,悄悄伸手想把校徽翻出来。

  殷如旭却低声笑了,捏着祝年的手抚上了校徽,凑近盯着她,轻轻地说:“别怕,我已经看见了。”

  广场上突然响起一阵音乐,巨大的喷泉水柱从殷如旭背后不远处地地面涌起,喷向高空又绽放开来,散落一地。

  殷如旭在漫天的水花间俯身,狐狸似的眯起眼睛夸奖她:“你终于找到我了,祝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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