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真相,再疯不迟?

  小裴爷看看谢知非,再看看李不言,心说能把我小裴爷听疯的真相,那该有多么骇人啊!

  谢知非掩住心里的震撼,“衙门里我有房间,你要不嫌弃……”

  “不嫌弃!”

  晏三合感觉自己答得太快,忙又添了一句:“狗窝我都睡。”

  谢知非怔了片刻,忽的笑了。

  晏三合斜眼看他。

  笑啥?

  谢知非面容在烛火下,很有几分痞坏,“忘了和你说,我的就是狗窝。”

  晏三合:“……”

  谢知非没有谦虚,确实是狗窝。

  五城兵马司这差事常常没日没夜,小小一个院子,东西两个厢房,东厢房是谢知非休息的地儿,西厢房是朱青和丁一的地盘。

  比着西厢房,东厢房的这间狗窝,还算能入眼,至少被子叠得整整齐齐。

  小裴爷进到房里,很大度道:“竹榻归我,床归你们。”

  说完,他把碳盆往竹榻边挪挪,弓起身子就睡。

  实在是撑不住了。

  李不言更撑不住,和衣往床后一倒,丢一句“三合,枕头让给你”,直接去会周公。

  剩下她一个人?

  说什么?

  晏三合有些手足无措,看一眼谢知非,“你出去把灯灭了,把门带上。”

  “我不出去。”

  谢知非单脚跳了几下,在太师椅里坐下,“我守着你……们!”

  是错觉吗?

  这个“们”好像是他故意加上去的。

  晏三合不知道说什么了,愣在当场。

  谢知非看她这样,嘴角扯了扯。“嘴上说不嫌弃,瞧瞧,还是嫌弃了。”

  “谁嫌弃啊!”

  晏三合往床上一躺,刚要闭眼,听到低低的一声笑,这才回过味来,他刚刚是在化解她的尴尬呢。

  人的一生中,总有一些时刻,是会莫名感动的。

  晏三合觉得这一晚上的感动时刻,有点多。

  他迎出城门;

  他跟着她进朱家;

  他等在朱家外面;

  到此刻……

  晏三合勾了勾嘴角,慢慢阖上了眼睛。

  谢知非等她呼吸缓下来,低唤了一声“朱青”,朱青踮脚走进来,蹲到他面前。

  谢知非趴过去,长臂冲着烛火轻轻一拂。

  门掩上的同时,他低声说,“派人去城门口守着,朱家三兄弟一回来,立刻通知我。”

  “是。”

  朱家的祖坟在城西,哪怕快马加鞭也得一个多时辰。

  晏三合他们睡下时,三兄弟还在赶路。

  又赶了大半个时辰,才到了西山脚下。

  下车,披上大氅,拎上灯笼,三人顺着小径往里走,没有人说话,只有一声比一声粗的喘气声。

  走了约一盏茶时间,终于到了朱家祖坟。

  祖坟南临水,北靠山,风水虽然比不上庚家那样浑然天成,但已经是上佳的风水宝地。

  据说当年老祖宗用罗盘寻龙点穴,找了整整两年,才找到这里。

  往下一挖,竟然挖出了石壶和一股清泉。

  能寻到石壶或者清泉,已是一千个地中也难遇到的一个。

  两处都有,那便是少之又少的奇龙怪穴。

  朱家老祖宗根据朱家人的命理,用心思做了些布局,于是这处奇龙怪穴就成了朱家的祖坟。

  其实,朱家真正的老祖坟还要再往西去五十里。

  三人到了地方,没有急着查看,而是找了一处避风的地方,坐下来休息休息,等天稍稍亮一些再干活。

  这一行,无论是算命,还是看风水,都需要精气神和体力。

  心不静,气不平,是看不出东西的。

  夜很黑,雪很大,身后是一座座坟茔。

  天地寂寂,三人也寂寂。

  朱家的男人打小学风水算命,鬼鬼神神的事情听说过很多。

  世间能人很多,有开天眼的,有通阴阳的,也有专门捉鬼打鬼的……

  但像今儿这样雪天出圆月,圆月中冲出一只乌鸦的事情,回想起来,还是胆战心惊。

  天象,往往是某些大事的预兆。

  “哥。”

  朱远昊吸一口凛冽寒气,“晏三合是解心魔的人,月亮和乌鸦会不会是她召唤出来的。”

  相传,朱家祖师爷最鼎盛的时候,就能召唤日月。

  朱远墨看了老三一眼,“晏姑娘的本事,还不到那个份上。”

  一旁,朱远钊欲言又止。

  “二哥,你想说什么?”朱远昊问。

  朱远钊想了想,还是说了实话,“这趟五台山之行,晏姑娘有个怪异的地方,她不怕冷,东台顶上那么冷的天,她都是一身单衣。”

  这事,朱远墨也发现了。

  不仅这一处怪异。

  还有一处让他觉得匪夷所思的是,在那丫头身上,看不到她的正邪。

  做他们这一行的,看人的第一眼,先看面相,再感觉气场。

  就像她身边跟着的李不言。

  这姑娘整体面相不错,只是两条眉毛太浓了些,命运怕是有些波折。

  气场是让人舒服的,靠近她没有丁点不适,可见这人的根是正的,气是正的。

  晏三合不是。

  明明脸就在眼前,却像是蒙了一层雾,感知不到她的命运。

  气场就更不用说了。

  很淡,淡的几乎感觉不到。

  这些话,朱远墨从前放在心里,此刻也不会和两个弟弟说。

  “少议论别人,先想想眼前。”

  说到眼前,朱远钊有话要问。

  “哥,就像你说的,化解反噬、天罚,一靠施咒布阵,二靠风水局,你怎么判断出咱们爹一定用的是风水局。”

  “施咒布阵是二流风水师做的,一流的风水师都是做风水局。”

  朱远墨:“爹比着一流还高出一大截,想找出来只怕没那么简单,先来祖坟看看吧。”

  这话翻译成人话是:他也没把握。

  这不是自谦的话,论天赋,自己比爹差一点,而且所有的本事都是爹教的。

  如果,爹有心瞒一点,光这一点,都够他朱远墨钻研个十年八年了。

  所以干他们这一行的,都是传承。

  父传子,子传孙,一代一代的没有私藏,家业才能维持。

  “歇够了,干活吧!”

  朱远墨站起来,从怀中掏出罗盘。

  “东南,南、西南位归我;东、西两位归老三;东北、北、西北三位归老二,好好找一找,一寸都不能放过。”

  朱老二、朱老三一听这个安排,就知道大哥是在用八运飞星图先找一找。

  这找,可不是只找几十丈,得往外走出十几里。

  天光大亮时,三人浑身乏力地回到了坟茔中间,身上的大氅已经湿透,皂靴上都是泥渍,脚冷得跟冰渣子似的。

  朱远墨:“老二,怎么样?”

  朱远钊摇摇头。

  朱远墨:“老三呢?”

  朱远昊也摇头。

  朱远墨深深叹了口气,“我也一无所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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