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昏,下起雨来。

  顾正臣撑着伞回到行省衙署,站在门口处,对林白帆、吕常言说道:“接连几日都累了,今晚都好好休息,明日一早还需要勘验现场。”

  林白帆、吕常言点了点头,去了书房。

  萧成转过身看向门口方向,笑道:“高参政还是很细心,给顾知府安排了衙役看守。”

  顾正臣推门而入,将伞收了起来,立下门后:“我奉旨来办差,若是在福州城内不明不白死了,那他们可脱不了干系,小心点办事也很正常。信不信,他们门口也有衙役,都怕死……”

  萧成哈哈笑了起来,掌灯之后,走至桌前,扫了一眼桌子,俯身拿出两个茶杯,倒了两杯茶,端起一杯递给顾正臣,看着顾正臣眨下右眼,道:“眼下调查并无明显进展,陛下那里是不是应该回个文书?”

  顾正臣看着萧成,听着约定好的暗语,微微摇了摇头:“没进展还是不要上奏的好,要不然说什么?与其让陛下愤怒勒令限期破案,还不如我们抓紧时间破案。再倒一杯水来,渴坏了。”

  萧成转身,再倒了一杯水,递给顾正臣。

  顾正臣端起茶杯,转过身看向窗外,随手一抬,一饮而尽,叹道:“案子不好破啊,罢了,先休息吧。”

  萧成走至桌案旁,连喝了几杯水,又猛地咳了起来,喘平了,才给顾正臣去端水。

  狱房。

  吕宗艺听着雨声,嘴角微微一动,自言自语道:“又是个下雨天,顾正臣,你一直在等这一日吧?”

  更夫敲着梆子沿着巷道走去,口中喊道:“亥时二更,关门关窗,防偷防盗。”

  漫长的夜。

  不知过了多久的多久,吕宗艺才听到“子时三更,平安无事”的打更声,起身站在监房窗口,目光炯炯。

  哗啦。

  窗户被风雨推开。

  顾正臣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拉了下,缓缓睁开眼,走下床,喊道:“萧成,掌灯。”

  萧成没有回应。

  顾正臣穿上鞋子,走至萧成身旁,推了推,见其依旧在熟睡之中,不由地皱眉,走向窗边,将窗户关上,裹了裹衣襟,说道:“这一幕,怎么感觉有些熟悉。”

  刺啦——

  声音骤然传出。

  顾正臣猛地侧身看去,恰在此时,一道闪电劈在长空。

  房间一瞬间亮堂起来,床榻外的地面之上,赫然显现出了一双大大的血脚印,在闪电消失之后,房间显得尤是漆黑,滚雷传来。

  随后。

  刺啦,刺啦——

  声音一声接一声,如同鬼的喘息,又如鬼沉重的脚步。

  闪电再次打来。

  顾正臣吞咽了下口水,看着地面上已出现了七八个血脚印,脚印还在朝着自己前进,不由后退一步,暼了一眼,不知何时,桌上赫然出现了一柄短刀,顺手便拿了起来。

  咔嚓!

  闪电将黑夜劈出一道道裂纹。

  随着一阵滚滚闷雷声,顾正臣似乎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,还没等到下一道闪电,就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,划破夜空。

  很快,房门被踹开,举着火把的衙役冲了进来。

  班头伍仁看到顾正臣手握带血的刀,而床边一人倒在血泊之中,上前辨认,竟是刑房吏员范中石!

  “地府鬼借手!”

  伍仁畏惧地喊道,其他衙役更紧张起来。

  顾正臣低头看着手中的短刀,又看了看地面上的血脚印,愣在当场。

  听到声音的陈泰、高晖匆匆赶来,看到房中这一幕,不由地惊骇起来。

  陈泰检查一番,看向顾正臣:“顾知府,你,你为何要杀了范吏员?”

  顾正臣如同惊吓一般丢下短刀,呆若木鸡,喃喃道:“不是我杀的,不是我……”

  “这……”

  陈泰、高晖对视了一眼,这个场景和吕宗艺杀人时一模一样。

  顾正臣杀了人,这事难办了。

  高晖沉声道:“杀人自不能放任在外,官员也不能免。理应将其发至监房看押,然后商议对策。”

  陈泰叹了口气:“也只能如此了。”

  “那他呢?”

  高晖指向尚还在酣睡的萧成。

  陈泰摇了摇头:“与他无关,莫要牵连无辜。来人,将顾知府与吕参政关押在一起。”

  班头伍仁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步,前几日还威风凛凛的顾正臣,竟落得一个阶下囚的地步,看其白日忙于调查,还盼着能破开悬案,安抚人心,不成想,却最终为地府鬼借手所害!

  林白帆、吕常言想要阻拦,可根本阻拦不住,尤其是顾正臣浑浑噩噩不发话,他们二人也不敢将事情闹大。

  狱房。

  吕宗艺看着脸色苍白,自言自语中还夹杂着痴痴傻傻的笑,连连哀叹。

  待狱卒离开。

  吕宗艺一把抓住顾正臣,不甘心地问:“你不是有所准备,为何还着了道?”

  顾正臣微微抬起头。

  借着昏黄的灯火,吕宗艺看到了一双明亮的眸子。

  顾正臣见吕宗艺松开自己,便坐了下来,轻声道:“这才是我的准备,何来着了道一说?吕参政,等着看吧,一出好戏即将上演。”

  翌日。

  行省衙署内,高晖、陈泰商议对策,一时之间拿不清楚主意,是应该立即上奏朝廷,还是应该去请几个僧人、道士过来做做法事?

  萧成、林白帆离开了福州城,吕常言去探监,却被阻在门外,不准探视。

  第九起地府鬼借手案的出现,让福州城内的百姓更是紧张起来,尤其是以破案出名的泉州知府竟也栽了,这让不少人感觉到绝望,认为当真是厉鬼作祟。

  陈泰安心了。

  高晖也安心了。

  无论如何,顾正臣落在监房里,背着杀人罪名,他是不可能那么容易出来了。而在等待皇帝旨意的这段时间里,运作运作,有的是法子让顾正臣活不长久。不一定当场要了他的命,保他活不过三个月的法子还是有的是。

  夜色笼罩,无月无星。

  怡春楼,尚还热闹。

  高东旭左搂右抱,好不惬意,这个美人端酒,那个佳丽夹菜,直至喝到三更天,高东旭这才出了宜春楼,上了马车,仆人高秦赶着马车前往高家宅院。

  夜色宁静,路上极少行人,只有沿街挂的灯笼照亮主街。

  走过一段路之后,高秦看向前面的街,不由得皱起眉头来,那里的街很是昏暗,两侧的灯笼不知为何全都灭了。

  高秦也没多想,毕竟这条街的尽头便是高家宅院。

  只是,高秦侧过头看去,看到一道人影突兀地出现,不由得惊呼一声,随后嘭嘭几声,马车骤然前倾,马车里的高东旭撞得头疼,好不容易从里面爬出来,捂着头看去,别说高秦,就连马都不见了。

  高东旭辨了下方向,便脚步踉跄地向前走去。

  宁静的夜,宁静的街。

  刹那之间,刺啦一声从昏暗中传出。

  高东旭猛地打了个哆嗦,不安地看去。

  一豆光亮起,灯笼的灯火明亮起来。

  一道身影提着灯笼,站在原地看着高东旭,淡然一笑:“高公子,我已经找到了血脚印的秘密。来吧,让血脚印朝着高公子走过去。”

  刺啦,刺啦……

  声音不断从地面上传出,一道道血脚印随之出现!顾正臣提着灯笼,一步步走了过去,身旁全是血的脚印。

  “你,你不是在监房之中,为何会出现在这里?”

  “不对,我出现了幻觉!”

  “有人对我下了药!”

  “顾正臣,你滚开,不要过来!”

  高东旭浑身发冷,早已没了什么酒意,盯着不断接近的顾正臣向后退。

  顾正臣呵呵笑了:“福建行省的监房,关不了我。倒是你这把戏,害得这里的百姓人心惶惶,属实该死!”

  高东旭脸色苍白:“你在说什么?什么把戏,与我何干?”

  顾正臣抬起手,虚空中摸了摸,抓住一根细小的线,在衣袖上缠了一圈,猛地一拉,一块贴着地面的灰色之物便飞了起来,地面之上赫然是一个血脚印。

  抓着手中的胶质模具,顾正臣摇了摇头:“什么地府鬼接手,不过是杂技里的障眼法,配合一些特殊药物,让人出现幻听幻觉,配合完成杀人嫁祸罢了。高公子,我说得对吗?”

  高东旭转身就要跑。

  哗啦!

  一队全副武装的军士杀出,堵住了去路。

  吴祯从军士身后走上前,厉声喊道:“高东旭,一直以来都是你们父子等人在兴风作浪,还假借鬼怪杀人,弄得福州府人心不安!今日,你休想逃!”

  “靖海侯?”

  高东旭惊愕不已。

  顾正臣走向高东旭,沉声道:“现在,该让真相大白了!来人,传告城内百姓,本官夜中升堂,破地府鬼借手案!”

  “是!”

  一干军士闻令而动。

  锣鼓声很快便将福州府从宁静之中拉了出来,无数百姓听闻顾正臣要升堂夜审地府鬼借手案,不由纷纷起身,赶往行省衙署去听。

  行省衙署内,早已是军士林立。

  参政高晖、陈泰被控制在大堂一侧,而负责看管两人的正是驸马都尉王克恭。

  陈泰脸色铁青。

  这还没安心两天,事情就陡然发生了变化。

  一瞬间,福州卫军士与水师军士便联手闯入了行省衙署,完全接管与控制衙署,并重兵围住,不准任何人随意走动。

  而狱房中人,也不得不迫于王克恭、吴祯的命令将顾正臣、吕宗艺给放了出来。

  看着顾正臣、吴祯回来,陈泰高喊道:“你们这是公然造反!行省衙署岂容军士擅自闯入!靖海侯,王驸马都尉,你们这样做如何对得起陛下重托与信任!”

  顾正臣看着陈泰,冷冷地说:“造反不造反,不是你说了算!萧成,请圣旨!”

  萧成拿出圣旨,声若滚雷:“奉天承运皇帝,诏曰:告诉福建大小官员每(们),卫所将士每(们):顾正臣奉旨而为,有便宜行事之权,可先斩后奏,可调卫所之兵,如有抗其命而不遵者,杀了不冤。钦此。”

  顾正臣看向面容死灰的陈泰、高晖,厉声道:“我说过,我是来接管行省衙署的!既然你们诡诈多计,那就莫要怪我全权接管!自今日起,福建行省衙署,一应事务,我说了算!高、陈两位参政,你们的官帽——歪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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